第247章 生根

    第247章 生根
    高谈阔论后,诸多策律还未彻底散播,种子既已播下,刘义符也不心急,遂诊著两日清閒,亲自料理授田一事。
    提出此事时,刘裕都未怎犹豫,眼都不眨便应下了,当即拨予刘义符百顷丑,任由他自行封赏,而后便去召左右文武至宫中商议,王尚梁喜等降臣亦然。
    刘义符已为老父亲的慷慨振奋到无以復加,百顷良田,哪怕不用府库中的钱浪,再蓄养五百驍卒也不是问题。
    当然,若是甲骑,又有些不够看,仅凭战马的费,便已足够让刘义符“倾家荡產”。
    京兆田比人多,空余的閒田估摸有数千顷之多,这还是未將荒田算入在內,总而言之,关中缺人,哪怕不断吸纳流民,直至刘裕百年以后,也不见得会不能自给。
    既要將羌民分离京兆,户数便又要裁减四分之一,待治策实施后,能留有五万户就已算难得。
    让那些牧民不得蓄养牲畜,就同如不让民夫种田,无了存活的生计,留在京畿又有何用?
    往前汉庭、曹操迁居匈奴,尚不会给予补偿,迁便迁了,刘裕给他们弥补,自然也就借坡下驴,再行甄选牧地。
    若不全部作为赏赐,暂分十余顷,一千亩均分之下,每人能得三十余亩,这些都算是粮餉之外的私產,也算是点滴“奖金”。
    麒麟军本受赏颇丰,饶是刘义符不授田,其积蓄的钱財也足够买数十亩良田起封不能太高,若刘义符將百顷田全赏出去,是收揽了一波名望,可別军的士卒会如何看待?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是择功而赏妥善,如魏良驹、宋凡可授百亩,其余军士按功劳多寡,上至百亩,下至五十亩,將限度定下,往后凡有立功者再行封赏便可。
    麒麟军士大都是陇右人,京兆人士极少,几番死伤过后,等同於无,部分军官的家属刘义符已让陈默等人接应至长安。
    多数人的亲眷大都在陇右,暂时难以策应。
    好在赵玄一路进展顺利,现已进至武都郡,敛曼嵬巍自扶风一撤再撤,直至回守天水。
    天水乃赵氏所在,想必无需多少时日,半月便可收復二郡,届时將一眾军士的家眷迁至京兆抚养,再令赵玄替自己甄选弓马嫻熟的良家子以扩军,事情便顺遂起来。
    听得武都郡收復时,刘义符还特意寻出永嘉以前的籍册,郡治下四县,四县之和不过三千户,实在骇人。
    那还是在永嘉以前,乞伏秦屡次进犯天水,掠虏人丁钱粮,偏是不占。
    刘义符稍加思索,便知盖因地广人稀,占据一郡之地,反而自束手脚,国中荒地无人开垦放牧,扩张大於利。
    陇右如此,夏国更不用说,若非夏军四处掳民,统万城一国之都,尚不知能否有万户人家。
    人乃国之根本,天下若是无人,夺之何用?
    要如此算,江淮一县之户,便能抵陇右岭北一郡之户,对比一番,便知当下的关陇有多么贫瘠。
    晋初扬州不过五万户,元嘉年间,扬州户十万,顺帝年间,户十四万,口一百四十五万。
    扬州不比长安,户口皆是本地汉人,並非似姚氏般引族人与陇右诸郡百姓东壬。
    这还是在不包括各族私自隱匿人口的情况下,一郡一万余户,將近两万户,可想而知,那时扬州的当为天下最为富庶之地。
    捋了捋思绪,感慨过后,刘义符又展望眼下。
    对於居无定所的兵家子而言,有了田地,便算有了家,再娶一妻,生一子,就算是落地生了根。
    理清田產名册后,刘义符推开房门,唤上蹇鉴,策马出府。
    老叟老嫗矗立在高耸城门下,望著进进出出的马车,身著锦绣绸缎的士人,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踌躇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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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良驹左右拎著包袱,身旁还有名摩下士卒,替他一同担负行囊。
    魏父稍有些驼背,但已尽力挺著身板。
    “儿啊,这便是长安城吶?”
    魏父从未出过乡县,最远也不过是邻县市集中贩马。
    前些时日,有人称他儿子为豫章世子所看重,飞黄腾达,遂让他卖了地產马兀,与妻子一同到长安去。
    初时魏父还不大相信,自己儿子呆头呆脑,空有一身气力,晋军气势轰轰的丁来,能苟活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於青云直上,魏父魏母从未敢想过。
    直至一车足矣买下数十条人命的金银细软运回家中,他们才不敢置信的答应下来。
    二人至今不过四十出头,须鬢却已斑白,看上去,似是甲老人。
    陇右动盪不止,马价与粮价同样,时而高涨时而跌落,往常鲜卑游骑攻入县中,將厩中所剩的两匹母马掠去,家中生计不復,日子一落千丈,魏父只得令魏良驹从戎入伍,好討个生计,夫妻二人得过且过,过不下去无非一死尔。
    回忆如走马观般涌入脑海,直至城门处的披戴铁鎧兜盔的士卒上前帮衬,这才將他们拉了回来。
    “魏兄!往何处去?可缺人手?”守卒笑道。
    魏良驹摆手相拒,应承了一番,便与父母一同入城。
    陈默麾下將二老送至郊外时,魏良驹原先是想雇一辆驴车的,只是家中清贫,无甚值钱的物件,不过是多双手的事,无需铺张浪费。
    兴许是节省惯了,纵使赏钱颇丰,足以够他上百来年,可却依旧不敢大手大脚。
    自城北而入,魏良驹一行四人,掠过东西二市,於北宫以北,深入巷閭之中。
    別於市口喧囂,到了这民閭內,家长里短的爭吵声与孩童啼哭嬉闹声不绝於3。
    正抹了淡妆的年轻女子从推门而出,瞧见魏良驹身后,麻衣上满是补丁二老,深吸一口气,侧身依著院墙快步而行,直至远去后方才呼气。
    饶是一向隨和的魏良驹,神色顿然不悦,这邻家娘子昨日还与他眉来眼去,怎今日见了自己父母,竟如此——唉。
    不忿了片刻,魏良驹又自我释然,能住在长安城中,买得起院子的,钱权关係总要沾些,城中士民与他们这些乡野百姓,所差犹如鸿沟,嫌恶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魏良驹推开院门,將包袱放在清净的石桌上,笑道:“父亲,娘亲,这便是儿住的地方。”
    魏父粗略打量了眼宽敞院落,慈和笑道:“住这里,好啊,我儿出息了。”
    士卒放下行囊后,向三人行礼,隨后知趣的离开了院落。
    魏母步入灶房,见房中有一十五六岁的妮子在生火烹饭,霎时愣住了,她来到院中,低声问道:“这娘子是——”
    魏良驹挠了挠头,支吾道:“雀儿——是安定人,逃难到京兆,世子见儿院中无僕役,无人照顾您与父亲,便—令她来了——”
    听完魏良驹述说一番后,二老眼眶都有些湿润,魏母语重心长的说道:“娘本想劝你离军——世子对你恩重如山,往后勿要顾忌娘与父亲,定要好好报“娘,儿都知道的。”魏良驹有一搭没一搭应著,有些话不用旁人与他说,也自己便铭记於心。
    清理好包袱后,肤色褐黄的雀儿端著菜餚置於食案上,遂唤道:“快入冬了,家中剩余布匹我已裁了几件衣裳,不知合不合適。”
    魏良驹將几件布衣撑开,於二老面前比划了一二,说道:“好似大了些,无方。”
    雀儿轻轻呼了口气,將甑与碗筷端来,先行盛饭。
    “魏公您看够吗?”
    魏父看著白的稻米饭,晃神了片刻,頷首笑道:“够了。”
    雀儿接连盛了四碗,她见魏良驹还在屋中捯飭行囊,遂唤道:“魏大哥,天令,菜凉的快。”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