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归根

    第216章 归根
    天微亮,曦光透过黑陈牛皮,打在细窄甲板之上。
    隨著一名名士卒登船,轻巧狭长的蒙冲微微晃动,荡漾著岸前浪。
    王镇恶扫视著一艘艘停靠在岸边上的舰船,神情稍有动容。
    数日前,他只向刘裕討要五十艘外围裹著牛皮挡火的蒙冲,后者却从洛阳,乃至豫州徵调筹集,足足凑了七十余艘。
    许多蒙冲本都派不上用场,大都破旧,刘裕能为他寻来七十艘可用之蒙冲,可谓是尽心尽力。
    一艘寻常的蒙冲,若算上甲板与两舷都站满的话,约能载得四五十人。
    每艘舰船大小不一,大些的载六七十,小些的载二三十人,加上能支撑四五日的粮草辐重,足以载得刀戈弩盾齐备的三千甲士。
    八百白直武士死伤近半数,刘裕虽没將仅存的五百白直队交由王镇恶统帅,但所挑选的士卒也是北府兵精锐,加上其百余名私兵,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若王镇恶此行战死,亦或受擒,这三千精兵损失殆尽,远要比河曲一败更损元气。
    养这三千申士,足矣组建三万常规军。
    当然,最让刘裕捨不得的,还是王镇恶这位万金难求的大帅之才。
    因此王镇恶需要何物,他都竭力寻来,舰船、兵土,甚至於乎將领,令其挑选。
    他本想让刘荣祖、胡藩一同隨其西进,可王镇恶却只要毛德祖一人,除去其官职之外二人磨合一年有余,相互脾性与想法往往不用言语便能有所预料,到了危急之时,当能见成效。
    相比於刘裕的不舍,刘义符便豁达的多,后者也有些忧虑,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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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符本想告诫一番,可想到事无绝对后,终是未说出口,遂便与刘裕等人一齐至岸前送行。
    此番以水师进军,不成功便成仁,將这三千多人的性命作赌注,若王镇恶能直捣黄龙,攻克长安,潼关、蒲坂不攻自破。
    秦军主力驻扎在潼、定、蒲坂三处,姚泓徵集的数万民军与贼寇无异,看似人数相差甚多,但要是微操得当,以一当十也並非是不可能之事。
    领军者除刘裕之外任何一人,刘义符都觉得是在送命。
    常言当局者清,旁观者迷,这句话在战场之上,却不怎受用。
    那股胜券在握,逆势而上的气势,布局、推演,唯当局者清。
    就同如刘义符奔赴千里,隨行的麒麟军士一概不知目的为何,王镇恶此举,看得清,但也止於看清。
    告诉诸將领水师入渭河,如何避过耳目,如何攻取长安,皆是一团雾水。
    好在有沈田子一路在青泥策应,京兆兵力分布於何处,王镇恶是摸清个大概,若入河畅通无阻,姚泓屯兵於城外,水师直抵城下,一战擒国主,大事可成矣。
    当一艘艘战船因负重而略微下沉,王镇恶与毛德祖屈身向刘深深行了一礼,平身后,刘裕神情沉重。
    “事不济,可降秦自保。”刘裕沉声道。
    朝阳徐徐升起,王镇恶似是感到错觉,他回幕去岁夏日,建康城外,懦了懦嘴:
    “事不济,仆不仕二主。”
    王镇恶鲜有反驳,刘裕笑了笑,上前拍了下前者的肩,侧头对毛德祖说道:“勿要听他。”
    毛德祖沉默不言,未出声答应。
    二人登上主船后,当即令两舷的櫓手站於桨孔之后,使其双手紧握船浆。
    王镇恶站於舱顶,一声號令之下,大帆高高扬起,与披在肩上的玄一同飘舞。
    光亮透过上的孔洞,照射在背上,王镇恶不觉燥热,只觉时隔多年,年近半百之际,胸腔热血翻涌。
    令旗摆动,分列於岸上的辅兵將一条条麻绳从钉柱上解开,鬆绑不及的,遂直接挥刀劈断。
    七十余艘战船顿时间如脱韁的野马,顺著水势奔涌而去。
    船队起行的数刻间,隱於牛皮船璧下的擼手调正方向后,猛然挥动船桨。
    稍顷,隨波逐流的船队归於正轨,迅速的西边进发。
    眾人在岸边恭立良久,直至最后一艘尾船模糊不清,方才回过神来。
    刘裕转过身后,快步至备好的车乘旁,矫健上了车。
    王镇恶,毛德祖孤军深入,他也不能閒著,昨日檀道济北上,前军四將不復,他便欲亲至关下统领前军,以攻势牵引秦军,兴许能减轻其阻扰。
    水师濒临分流,王镇恶与毛德祖高声驱使眾船,一名名擼手使出浑身解数的挥动船桨,如过江之鯽般涌入渭水。
    渭水比於黄河,两岸便要细狭的多,两艘排列在外侧的舰船不可避免撞击向岸前礁石“砰!”
    船璧击打在巨石上,整座船摆盪起来,舱內堆砌著一袋袋麻粟跌落在地,甲胃军械发出阵阵眶当声。
    待到战船平稳后,挤在舱內十余士卒缓缓站起,手疾眼快的將麻袋与军械从身上拨开,重新排整。
    王镇恶手执玉镜,双眼一眨不眨眺望向远处关城,眾多秦军,注意到他们这支舰队的廖寥无几,即使城中主將快马加鞭相稟报於姚赞,也追赶不上。
    他之所以用小舰入关,是因其行驶远要比大船迅捷,船身小,又利於操纵。
    入渭水后便是顺势而入,航速一提再提,已不下於骑军策马奔袭。
    正当王镇恶目不转睛的看向关城时,原本休憩在城上城下的秦军条然动员起来。
    看到此处,王镇恶眉头微皱,可当万余秦军无一人奔赴岸前时,又舒缓下来,他放下玉镜,知晓关外大军发动猛攻是为了掩人耳目。
    刘裕僵持在关外十日有余,而王镇恶却是在关外僵持近半年之久。
    此时乘船回到关內,陌生越越要盖过熟悉。
    光阴似箭,三十年晃过,他甚至已记不清关內地势,还得依借帛图,亦或是相询毛德祖来判断行驶至何处。
    生於长安,长於长安。
    遥想到当年祖父所立下的功绩,王镇恶就不禁血涌澎湃。
    往昔身为寒门子弟的王猛不肯仕晋,盖因门阀林立,纵使到了南方也只能处处受限。
    数十载过去,王镇恶偶常遐想,若是在此时,刘裕邀王猛南下,王猛可会答应?
    结果可想而知,如今王镇恶以武侯之孙、晋军大將的名势重返关中,留给他的唯有两条路。
    名扬天下或—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