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旧誓

    第145章 旧誓
    “陛下,驻守於滑台晋將,名为王仲德,其父王苗,曾任符秦吏部侍郎。”
    “你说他乃太原人士?”
    拓跋嗣躺靠在榻上,听著宦官进言。
    “稟陛下,是太原祁县人。”
    “可是太原王氏子弟?”
    “陛下龙目愈发宦官刚要吹捧,便被拓跋嗣冷眉打断。
    “太原王,便不奇怪了。”
    这些大族子弟,相比於寒门与庶民,有才能者不是一般的多。
    “尸首丟弃后,他可有派人回应?”
    说著,拓跋嗣偏头看向站立在旁的威武中年人。
    王仲德侵占滑台后,拓跋嗣詔命叔孙建渡河示威,令其將尉建的尸首当著晋军的面投入黄河。
    “稟陛下,王仲德確派人回应,他们一而再三的说其只是为了借道,不知尉建突然弃城而去无意断魏晋之交——”
    拓跋嗣听著,直截了当问道:“他可愿让出滑台?”
    “王仲德言语谦卑,他在城中派人相传只是暂驻於滑台,待往后各路兵马集结,便会拱手相让。”
    听此,拓跋嗣又问道:“朕让你耀威,晋军是何等反应?”
    “晋晋军未有反应。”
    叔孙建想起此事,便觉得有惭愧。
    他们乘船在岸前叫阵示威,谁知晋军一点回应都没有,最后只得无奈遣使商谈。
    几名胡茬茂盛的將领站在右侧,他们见拓跋嗣还在思付,其中一人按耐不住,进言道:
    “臣遵从陛下喜好,每日读书写字,臣知晓洛水之誓后,便不再敢相信晋人所言,他们说是会让,可我军与滑台相隔黄河,水师也斗不过他们,刘裕说是要还,肯定是要效法那蜀汉刘备,向孙吴借去荆州。”
    骂了一番晋室,又骂了一番汉室,要说他先前不是准备颇多,无人能信。
    能让这些向来將书籍视作擦股厕纸的鲜卑人去读史,可见当下宗室子弟有多么急切,渴望与晋军一战。
    要是光靠红脸怒骂,拓跋嗣定然会侧重於那些能说会道的普人。
    拓跋嗣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身子都不由正了起来,“卿能以此为例,可见平时不曾懈怠!”
    “陛下过誉了!”將领拱手笑道。
    不管眼前一幕是不是在作戏,至少风气是对了,有的时候就是演戏演的多了,反而会假戏真做。
    有了好苗子,往后便可以交给岁月。
    “陛下,贺赖將军所言极是,我大魏人才济济,將士驍勇善战,何惧於那些只会在木船之上放箭的龟军?”
    “哈哈哈哈哈!”
    几名將领纷纷大笑起来,配合起来滴水不漏。
    而在他们身前,身著鲜红絳纱袍的儒雅中年人始终未发一言。
    “长孙卿不妨说说,朕是与刘裕战,还是和?”
    长孙嵩听得拓跋嗣唤自己,先是作揖行礼,后微微低头,缓声道:“诸位將军以司马懿与刘备两人举例,陛下既已收取秦主三十万石粮食,又与宗许下约定,依臣之见,无论如何,陛下也该有所表示。”
    他不否认与晋军开战是坏事,可君王许下诺言,事后违约,从拓跋嗣往日向汉的作风来看,十之八九是决心要打的,只是打大打小,调动多少兵马南下,才是问题所在。
    拓跋嗣要他统领十万大军在岸边尾隨刘裕水师,说实在的,他心里是不情愿的,身处高位,越能看的透彻,有些人不敢劝阻,只是因畏惧触怒天子,且微末之言无用。
    “长孙公,並非我等好战,实在是晋军欺人太甚,滑台之重,不用我在此赘述,往后陛下兴王师南伐,连渡河都困难,何谈收復中原?”
    “是啊!长孙公安知刘裕无染指河北之意,若不作防备,晋军杀来,而陛———“
    话到一半,將领意识到说漏,赶忙闭嘴,不敢再言。
    鄴城离黄河只有数日之程,要是晋军暗渡黄河,直奔对於这些不切实际的设想,虽不大有理,可却是打动人內心的好法子。
    当下的情况是,拓跋嗣骑虎难下,就算刘裕真的是借道,他也必须调重兵沿岸把守。
    谁能保证刘裕西进渡河时见沿岸守备空虚,突发奇想的登岸北伐?
    换做是旁人统军也就算了,而刘裕实在是不得不令人遐想。
    况且刘裕自从北伐起,便一直驻守在彭城,虽是为了前军保证后方,可是否有北上之意?
    魏国连年霜害,北伐蠕蠕叩边,世人皆知,晋军口口声声喊著北伐秦国,是否有声东击西之意?
    刘裕不是常人,自然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些时日,拓跋嗣常常思虑这些问题,以至於偶尔会感到晕眩。
    北方灾荒不断,失了河北,牵一髮而动全身,国本隨之动摇。
    拓跋嗣知晓崔浩进諫之意,可实在没有办法,他不能將江山社稷赌在刘裕是否会守信之上。
    “当初司马懿以洛水之誓言,曹爽下场何如?”那姓为贺赖將领又道:“司马懿能违洛水之誓言,刘裕亦能违黄河之誓,陛下不可为其言语所惑吶!”
    “陛下已徵发民卒,调运粮草至冀州,十万兵马匯集,若是不战,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陛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些晋人之言不可信,更何况刘裕未曾立誓,他不告而占青州,
    又以借道为由领大军入河,其用心天地可知!”
    “普军占青州之地,便是为了往后伐我大魏—
    眾说纷之下,拓跋嗣鲜有无奈,他想討论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可这群將领却是在明里暗里的宣泄情绪,几乎就要指著崔浩的鼻子骂。
    “陛下,白马公与崔祭酒求见。”
    眾人听见崔氏父子覲见,送到嘴边的话又暂时压了下来。
    他们单独与拓跋嗣面前说便是了,当著崔浩面前说.·
    之前车路头因指斥崔浩受到疏远,他们不得不铭记著前车之鑑。
    拓跋嗣頜首应下,几刻后,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榻前。
    “陛下。”
    拓跋嗣见崔宏气色枯稿,嘆声道。
    对於崔宏,拓跋可谓是相当敬重,八公之中,当以崔宏与长孙嵩为首,二人一文一武,一晋一鲜卑,可谓是面面俱到。
    “朕本不欲召崔公前来,但兹事体大,朕也是无可奈何。”
    崔宏不敢据傲,他躬身行礼道:
    “陛下恩重,您便是不召臣赴邮,臣也要上奏自请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