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她活著是最好的结果

    景和帝去看了县誌。
    当看到苏砚冬在写下的《江南水利志》之后,一边颤抖著,一边点灯看了一整夜。
    “好!”
    “好啊!”
    他从前是为了治水深入研究过的人,可再如何深入,这些年也没有再研究过,难免生疏。
    怪不得在苏砚冬上任,自己治水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水灾,原因在此。
    这水利志清楚记载了这么多次治水的经验,甚至在此处保留的还是副本,若是其他地方有水势风险,隨时可以调用江南的人才前去解决。
    海晏河清,有苏砚冬的一份。
    景和帝从前还觉得自己勤俭节约、爱民如子,兢兢业业当皇帝,如今看来,对於江山的稳定,苏砚冬做得比他还要更多。
    万平帝当年为什么要宠幸苏砚冬?
    景和帝明白了。
    有著这样才华的臣子,万平帝没有放过的道理。
    万平帝没有杀的臣子,差点被他杀了。
    从前有多大的误会,此时就有多大的后悔。
    “此地自当年苏大人督建之后,近六年来再未溃过,下游三县的收成,比往年翻了两成。”
    景和帝拿著县誌,久久不能平静,白日里走过的堤坝旁边有著修堤的名录,百姓们自发將她的名字刻在最前面,字跡虽然不似御笔遒劲,却透著真切的敬服。
    他曾经在朝堂之上见过苏砚冬向万平帝奏对水利,条理清晰,从容不迫,却不知道那份从容背后,是多少个泡在水里的经歷,多少个核帐到深夜的夜晚。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窥见过苏砚冬过往艰辛的人,心里翻涌著复杂的情绪,有著对苏砚冬能力的愈发认可,更有著无尽的心疼。
    等翻到县誌档案的最后一页,从水利图到断案卷宗,一一看过之后,卷宗上苏砚冬的字跡力透纸背:
    “官者,当守百姓之利,而非徇权贵之私。”
    旁边还有著御史弹劾苏砚冬的奏摺,苏砚冬只回復了一则故事,河工冬日无衣。
    景和帝將手上的卷宗轻轻捲起来,放在手心牢牢握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力道很轻。
    原来他想了解的,不只是她的过去,还有著她在泥泞里坚守的温柔的灵魂,他此时很想见到苏砚冬,活生生的苏砚冬。
    忽地,他就想到了在梦中毫无生气满眼恨意的苏砚冬,那人身心皆伤,满心皆死,却被自己用於万三制衡著,憋著一股恨意堵著的生气,硬生生“活”了过来。
    可那哪有著这时候在江南见过的鲜活?
    明明是一同守著这天下,那梦中的自己却將这般清正的人折辱为了没有名分后妃,景和帝闭了闭眼睛,感觉梦中的自己放肆而疯狂。
    比起冷冰冰的尸体,他更愿意看到好好的活著的自由的苏砚冬,比起苏砚冬因为自己的私心安全而不快乐,景和帝更愿意她自由而鲜活。
    哪怕这份鲜活里没有他也一样。
    幸好在君臣对峙时,景和帝因为心软放过了苏砚冬,此时的景和帝无比庆幸。
    摸了摸县誌上苏砚冬的字跡,盯著因改革治水之后“形势大善”的四个字,景和帝轻轻笑了。
    苏卿,好好活著看海晏河清可好?
    ——
    “皇帝居然没有无理取闹,真是不可思议。”
    那日闯入的景和帝要將苏砚冬带进宫里,可让白露印象深刻。
    如今大人因为景和帝的血引甦醒了,不仅没来邀功,反而是透著异常的沉默,甚至乖巧。
    白露被心里这两个字嚇了一大跳,感觉自己中邪了。
    “確实反常,不过我们这样瞒著大人可以吗?”
    白棋考虑得更多,感觉这种局面是大人知道之后狠狠训斥的结果。
    其一皇帝秘密来访,其二皇帝为血引,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呀。
    再想到那日大人不明情况之下啼笑皆非的言论,在场的知情人能落著好?
    怕不是都要被打发去养鸡养猪了。
    白棋此时深恨自己前来给会长匯报情况留下来了,要是不在场就可以避过这一场风波。
    “瞒都瞒了,等大人病好了再说吧。”
    要是大人知道自己醒来是用了皇帝的血,应该会有心理负担吧,这可不利於养病,白露心虚.jpg
    白棋是理性党,更想把真相都告诉苏砚冬,这样提前规划也好过措手不及。
    可一票打不过一百票,含恨背锅的白棋想了想西域那边还有没有尾巴没有处理,先把自己流放好了。
    “报——”
    “高家送来了东西!”
    白夜缓步从苏砚冬房间走出来,看来是自己的阳谋起作用了。
    “高家家主拜访,未给拜帖。”
    在场眾人都皱了皱眉头,感觉来者不善。
    不给请帖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莫说此时苏砚冬和高家微妙的气氛,只怕来者不善。
    “怎么,我来见我的女儿,还要拜帖吗?”
    出现在此处的,赫然是高鰲拜。
    他还是那副高傲世家的模样,让人感觉浑身都被他看不起,对於自己眼中的这些女儿的奴僕,更是毫不在意。
    对於这些人警惕的眼神,高鰲拜轻蔑一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除了於万三还没有能让他放入眼里的角色。
    “进入此处不论血源,只论身份。”
    苏砚冬还在休息,白夜和於万三於情於理都不想让苏砚冬被打扰,尤其是在大人昏迷阶段毫无表示甚至落井下石的高家。
    “进!”
    进来的赫然是高家的暗卫,此时这数量甚至像是倾囊而出。
    江南並不是与於万三全权掌握的,还有著不少世家在活动,这个富庶之地滋生出来的阴暗並不少,高家的暗卫每年都会换一批新的,而新苗子自然就是那些家破人亡的平民。
    某种意义上来说,慈安院和高家算友商。
    只不过一个救人,一个杀人。
    自己怎么会真的觉得苏砚冬是想要回归高家的?不过是利用高家的权柄进而掌握对家而已,於万三心里继续一百个心眼子。
    “阁下是要干什么?”
    於万三作为此处唯一有资格和高鰲拜对话的人(高鰲拜以为),高鰲拜侧目,“接我女儿回家,怎么,你们要阻拦吗?”
    现在武装部也整装待发,只等著白夜一声令下,这些慈安院长大的孩子们就会化为护盾保卫家园。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女声打破局面。
    “別打了。”
    苏砚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