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鏖战

    第177章 鏖战
    二月初,寒风习习,不知不觉中,潼关之外的中军大营处,多了两道大,
    帐內,前锋诸將再次相聚,正当眾人寒暄商论时,营外传来阵阵鼓声。
    等將火急火燎狂奔入帐,王镇恶等人才得知是姚绍趁援军立足未稳之际,领兵出关袭杀而来。
    王镇恶没有多言,旋即出帐调集人马,与秦军相抵。
    姚绍领数千骑军衝杀在前,步卒有序紧隨在后。
    晋军迅疾结阵以待,鹰战半个时辰后,双方死伤千余人,方才停止廝杀。
    当眾將再次回到帐內,便传有不少辱骂姚绍秦军的言语。
    “这老贼见两位將军领兵前来,坐不住了!”
    “当真阴险—.
    王镇恶听著,一言不发,待到帐中再次安静下来,方才出言道:
    “潼关五万守军,骑军占一万之数,他定然要寻机野战。”
    一万骑军,便需要一万余马匹,虽都不是精骑,但也是极大的一笔开销。
    马匹不能上墙守城,姚绍只得伺机而动。
    好在王镇恶治军严明,关门刚一打开,不用主將亲自下令,营中的军士便穿甲持械,等待主將號令。
    王家军”虽贪財,可战时却丝毫不含糊。
    能管控不住贪慾劫掠,又能在临战时纪律有加的军队,当今天下,恐也就只有这独一支。
    沈檀二人远道赶赴至潼关之外,需要整顿,安扎营寨,姚绍想趁这个间隙袭扰,判断的时机不错,可筹备突然,交战时又冲不跨军阵,遂被阻以营外。
    晋军克关只能进攻一面,凡事皆有两面性,
    秦军奇袭晋军,可其营寨安插在正中处,想要突袭得胜,难度极大。
    他本想在潼关牵扯姚绍,让沈檀二人克蒲坂打开缺口,如今蒲坂兵精粮足,攻克潼关更无可能。
    知晓当下情形后,王镇恶便退三十里地与其相对峙。
    姚绍在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年礼后,隨即再次召集眾將商议。
    “如此被动,待刘裕抵达关外”姚绍皱眉,顿了下,说道:“王镇恶西撤三十里,有意避战,我欲以攻代守,断其粮道—.咳咳!“
    话还未完,姚绍伸手至口鼻间猛地咳嗽了两声。
    姚赞见状,忧声道:“我便劝您勿要亲自领军,染了风寒,该多多歇息。”
    隨著姚赞开口,其余將领也是忧心的附和,姚绍现在是他们的脊梁骨。
    姚泓假以姚绍黄,都督中外诸军事的殊荣,又想让他总揽朝权,被其拒绝了。
    种种任命赏赐,姚泓就差把位子让出,將黄袍脱下来给姚绍御寒了。
    掌管一国兵事,已让姚绍压力山大,还要理朝政,管內外机要,要说年轻时还好,此时年近六旬,真要一同揽下,不出几日便要操劳致死对於潼关诸將而言,姚绍倒下了,远比姚泓倒下还要令人孩然,
    “无碍欲断普寇之粮道,必有一人领兵出关,扎营於要道,与其相对,你们之中,何人愿往?”
    言罢,堂內悄无声息,原先还在述说著的眾將面面相,无人敢应。
    出潼关扎营,以截晋军粮道,说起来觉得轻易,可稍一细想回味,要直面晋军眾將,又要分兵断粮,守不守得住营寨是一回事,能不能断晋军粮道则是后话。
    如今潼关与普军的中军大营相差二三十里,是有扎营相对的空间,若是能在关城北南安营扎寨,与晋军对峙的话,便可成角之势。
    晋军攻营,潼关守军出城相击,晋军攻城,营中秦军相击,使晋军两面受敌。
    姚绍想哀嘆一声,但终究是忍了下来,目前两军交战常常难解难分,至少还有的打,不像司、
    豫州、河北郡之地尽皆拱手相让。
    但一想到杏城还有数万夏国骑军,姚绍胸腔便会涌出阵阵无力,他无所依靠,支撑到此时,唯有一个姚字,及两位天子对他的託付。
    “弯。”
    被姚绍唤到的武卫將军姚鸞愜了下,隨后应道:“仆在。”
    先前的武卫將军姚益男因无功而返,遂被降职,统领禁卫军的担子便落到了姚弯的身上。
    “你领一军万人,在此处安营。”姚绍指著帛图道。
    见姚弯无有回应,姚绍看了他一眼,见其额头冒有汗渍,遂继续说道:“离晋寇中军大营十五里外扎寨,我予你三千骑军,安顿过后,四派哨骑,探得其粮道后,遣轻骑截之。”
    “咳!”
    “诺!”
    等到姚弯战战兢兢离堂,姚绍目视其背影,又看向眾將,长嘆一声,隨也缓步出堂离去。
    二月十四,姚鸞领著步骑近万人陆续出关,普军哨骑紧隨行伍,被秦骑击退。
    王镇恶等人见姚绍按捺不住,派一无名小將出关相对,对其不屑一顾。
    毛德祖想趁其扎营时领奇兵相击,被王镇恶制止了。
    “姚鸞若见我军突袭,必然要退回关內,小不忍则乱大谋。”
    眾將听了,相继頜首认同。
    二月十五,姚弯听从姚绍的安排,派出数股哨骑打探晋军动向,但后者早有防范,骑卒难以渗透,出营时散有五队三十人,归来时只剩半数。
    姚鸞得知此情形后,当即派驛卒至潼关告知姚绍,未有回应。
    二月十七,哨骑归营回报,窥探得晋军辐重,姚鸞听闻后,面露喜色,遂即派数百骑奔袭,將十数车辐重毁。
    经此得手,姚弯的胆子便大了不少。
    二月十八,秦骑射杀数名晋军哨骑后,在粮道左右蛰伏,烧毁七八辆满载的粮车后撤离。
    姚鸞自出关扎营以来,几番得手,在大帐中与偏將文僚饮酒相庆。
    酒水浸湿了姚鸞的衣襟,脸色緋红的他,开始对眾人吐露心扉,言当日被姚绍唤名时,浑身发冷,隨后又说了些,没想到王镇恶、沈林子等都是些无能之辈,徒有虚名罢了。
    帐外,明月当空,夜色漆黑如墨。
    从未见过晋军身影的守卒立於寨墙上,身子靠在木栏上,头忽上忽下,手中的火把因鬆动而倾斜。
    距其不远的一名秦卒睡眼悍的看向远处,他只见有一团黑影在动,遂揉搓了双目,想要仔细看看。
    “咻!”
    眉心滴落血水,火把滚落在土木墙道上,燃起微弱的火苗。
    “咚咚咚
    ,
    鼓声剎那间惊起。
    数名秦卒从睡梦中惊醒,帐外的杀喊声不绝於耳,他们迅疾的穿上铁甲,拿起兵器,慌乱的冲了出去。
    熊熊烈火充斥著四周,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便见远处用草棚搭建的简陋马既中,姚鸞在两名偏將的拥簇下,几番踏空,未能將靴尖嵌入马中。
    等到他坐稳了马背,十数名甲士从穿越火光,奔涌而来。
    “驾!!”
    姚弯连连鞭策过后,见跨下战马因畏惧火势而失控,便一把从玄鎧间隙处抽出衣角,硬拽几下,见难以撕开,又低身用牙撕咬。
    “此!”
    兴许是太过急切,一整根布条被姚弯从头撕到尾部,近乎绕了一圈后方才分离。
    正当他想要为马儿蒙上双眼时,弩机拨动,弦声扬起。
    尖锐弩矢划破夜空。
    “嗖!”
    硕大弩矢击中锁骨处,贯穿铁鎧,渗於血肉中,姚弯吃痛大叫一声,赶忙俯身,想要策马离去。
    烟火四起,人马分不清方向,在这片刻的迷茫之际,弩矢再次搭在臂上,隨著目光所视,再次激射而出。
    这一次,弩口没有对准马背上的姚弯,而是对著马首射去。
    弩矢插入其中,雾时间,马蹄高抬,隨著一阵嘶鸣,姚弯摔落在地。
    紧接著,刀尖袭来,姚鸞只觉脖颈一凉,顷刻后,眼前一片灰暗。
    一个时辰过后。
    数不清的焦黑的户骸化作灰雾瀰漫在空中。
    沈林子接过头颅,本想派人取来些盐来醃製一番,可被冻成紫红的手掌让他不由愣了片刻。
    这数日以来,每日的冷风中已带有寒霜,纵使不加以醃製,送至彭城,亦或是充州,也就数日的脚程。
    涂抹了些许冻疮膏药后,沈林子看著远处关城下的亮光,集结人马往东北面回撤。
    一队队秦骑疾驰追击,可面对数倍於自,列设好军阵的殿军后,只得骑射迁回,想要留住这批夜袭的队伍。
    几番对射过后,人数处於劣势,弓弩软小的秦骑抵挡不住攻势,愤愤离去。
    沈林子这一大胜,上到诸將,下到全军,尽皆为之振奋。
    二月二十,距姚弯死后才刚过两日,姚绍得悉晋军缺粮,遂又遣姚赞领三千骑出关,屯兵於潼关之北,黄河南岸,打算截断普军的漕运粮草。
    王镇恶等人发现其用意后,得知只有三千骑,加上有姚弯的先例在,遂直接派遣毛德祖与沈林子各率五千人衝杀其营。
    激战数个时辰后,双方各遣援军,在短兵相接半个时辰后,秦军终是不敌,败退回关。
    因这齣关的三千秦军皆是骑兵,撤退相当利索,沈林子战至酣时,欲趁胜追击,却为毛德祖所拦下。
    这一战缴获极少,姚弯与姚赞安营离潼关极近,运输的粮草也就只有两日的量,头颅军械甲胃马匹收穫颇丰,可却唯独少了粮食。
    蒲坂死伤惨重,却无得攻克,潼关对峙两月有余,进展寸豪,经此二胜,得秦军首级五千余,
    又斩秦军大將一名,可谓是给沉寂欲灭的烟火加上了一把乾柴。
    但这终究是权益之计,“凛冬”不过,难以久支。
    先前將饵食拋出,已然是让本不富裕的粮仓雪上加霜。
    占据河北郡后,分派驻军的同时,也要调集粮草,特別是那驻於半壁河东,刘义符那一支万人军。
    匈奴堡乃是要衝之地,即使刘义符与沈檀南归,也要派设近五千数的驻防士卒。
    原先檀道济派给苟卓八千人,是估算过其一路攻伐,损耗过后的人数。
    现在人数不降反增,反倒成了难题。
    兵多不如精的道理充分体现在这窘迫之时。
    好在有薛帛的投效,两番以家资助军,方才勉强平稳了下来。
    可河东无难,潼关之外,近十万的晋军却犯了难。
    投於战中的兵卒不过五万数,可辅兵、杂役、民夫等等算上,所需的粮草辐重,以及御寒的衣裳柴火的,已然是个天文数字。
    最大的难题是,不论是关內,还是关外百里之內,林木较为稀缺,自古及后,关中物资短缺乃常有之事。
    虽今岁未有天灾,可在冬季,水位下降,即使未结冰,漕运依会受阻,从扬州,江淮的粮草运输到豫、充,再行输送到潼关以外,何止万里?
    早前秋收囤积下的粮草,每日都在损耗,为了保证王师的“王”字,加上刘义符带著刘裕的佩剑赶赴前军,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怎敢“取”之於民。
    就算要取,秦军也已早已取过,他们再取,取的便不是粟麦,而是肉。
    入不敷出的同时,还要拨出一部分助於陕中百姓,姚鸞为国殉身后,驻守在潼关的秦军一日比一日煎熬,普军亦然最后一道阻碍,对於攻守双方而言,都是最后的底线,比拼到最后,除去辐重以外,便是耐性。
    普军沉得住气,可现实却给他们沉重的一击。
    因为,粮仓从丰盈到所剩无几,在数日相隔一次议事上,终於出现了分歧。
    “王將军,仓中余粮只剩半月,仆等等迟迟不见运粮,仆魔下驍卒,斩得军功,又得日后行赏,当下粮食紧缺,伙卒在饭食上偷工减料,两三餐无妨,可可已有数日之久,仆难以安抚”
    “立功未赏,几番得胜,却吃不饱饭,仆魔下也早有怨言,当下克潼关无望,不少士卒难忍苦寒,倍思家乡,仆也无能安抚—————“
    数名偏將向王镇恶进言,面色多呈忧虑,他们嘴上说是管控不住部下,可他们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潼关打不下来,给养短缺,若是早前听主公之言,留守在洛阳,哪会有当下的窘迫?时作为带领他们攻打至此的王镇恶肩上扛千斤重担,他想严声驳斥,可事实上西进这盘棋大都是自己一人在下,作为一军之帅,他只得顶著压力安抚眾人。
    “粮草短缺,军心漂浮无错,但灭秦只差眼前这一道关隘,诸位难道要在此时言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