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將帅

    第153章 將帅
    洛水河畔,一名名甲士脱去繁重的甲胃,放下为汗水所侵染的军械,纷纷趴下身躯,
    用手留水的同时,以其冰凉的触感使自己缓解些许疲乏。
    王镇恶直直的望著水面,他知晓这清澈到一眼见底的水底,实则污秽不堪。
    片刻后,他单手递过革袋。
    站立在其侧的毛德祖一手接过,口而饮。
    “哨骑回报时,我还不信尹雅调宜阳人马至蠡(li)城。”
    毛德祖望著远处城墙之上稀疏的人影,调侃笑道。
    “宜阳城高墙阔不假,但尹雅不知我军奔赴至此,一时求不得援兵,故而只好退守於录。”
    事情与王镇恶所预料的相差无几,“百姓”虽未有单食壶浆相迎王师,但也算是助力颇多。
    毕竟宜阳以东,所筑之坞堡相比於宜阳以西的一全坞、檀山坞等,无疑是小坞见大坞,不值一提。
    而宜阳城作为兵家必爭之要地,並不是因其易守难攻,而是因其扼守要道,洛水自洛阳往西南流淌,晋军进发至此,所需之补给,大部分还是依靠漕运。
    王镇恶要过山道攻论池,宜阳就是晋军的粮仓,尹雅退守於西蠡城,还是因为宜阳城外地势平坦,除去一条洛河之外,无险可依。
    攻守城战,要么看地势,要么看兵力。
    兵马眾多的城池与依靠天线的坚城,往往都是攻克后者更为艰难。
    鑫城与眾坞堡筑於宜阳北上通往论池的要道,如喉中刺,即使晋军可以绕道北上,但若被秦军从中截断补给粮道,便首尾难顾。
    偏偏山道难以展开阵型,要是尹雅派遣各处小股兵马袭扰,王镇恶也无可奈何。
    简而言之,蠡城与诸坞堡不比宜阳,可其占据之地利,远胜於宜阳,晋军北上,不得不攻蠡城。
    “他弃守宜阳,多半是捏准我心中急切,迫不及北攻论池。”王镇恶抚须道。
    “可还有你昨日之策?”
    “当然不。”
    毛德祖昨日还听王镇恶要与他分兵而进,现在探查到宜阳状况,又改变了心意。
    王镇恶指著宜阳城说道:“昨日我与你说分兵之策,乃是因宜阳之重,定然设有强军驻守,如今看来,唯两种境况。”
    毛德祖额首以应,他示意王镇恶接看述说。
    “其一,南道本无重兵,尹雅见我军势如破竹,自认坚守不成,遂而退於蠡。”
    “其二,尹雅撒鱼饵示弱,实则屯兵於蠡、坞,以待我军北上时,施以重创。”
    毛德祖思绪片刻,遂问道:“你觉是哪种境况?”
    “一。”王镇恶未有片刻犹豫,道:“秦军兵马有数,司豫之兵尽失,函谷、潼长安皆设有重兵,世子所传姚绍之动向,我观南道守备薄弱已为实。”
    毛德祖听看,甚觉有理,接连点头相应。
    说些心里话,即使王镇恶每每让他啃硬骨头,但当自己与其商討时,又颇能深受益处自己为將,王镇恶为帅,攻艰之事为將责,部署战略之事为帅者,两者相辅相成,不可缺其一。
    真要比起攻城拔寨,王镇恶未必能比毛德祖强上多少,但洞悉局势,把握时机,也是后者所欠缺。
    有时,眾人爭论功绩之多寡,非以克城、斩首、缴获钱粮之数衡定。
    刘穆之、张邵等人在建康忙的焦头烂额,刘裕坐镇彭城以制十万魏军。
    若將王镇恶与刘裕所调换,拋开其他因素,与拓跋嗣、长孙嵩等人相对,重压之下,
    难保不出紕漏。
    刘邦曾问韩信自己能领兵多寡时,韩信直言不讳道:“陛下不过能將十万王镇恶领兵至今未过五万之数,前锋各路兵马,除去降军,也就只有五万余数。
    当然,並非说王镇恶统领不了十万兵马,只是大军对垒之战,他未曾有之。
    刘裕也並非不能统三十万,乃至百万兵马,只是兵不在多寡,而在精。
    精兵一人,占常兵三人之钱粮,至战中却能挥五人之效,方能称之为精。
    观將帅武略之道,非功与名,唯统兵之多寡也。
    观军士之能,非多与寡,唯精也。
    而王镇恶要像刘穆之一般独断大半天下政务的同时,又要將粮草补给调度协配如流水顺畅,则是异想天开。
    因此,北伐之功,真要为公而分摊,王镇恶等前军诸將只能占十之三四。
    “我听闻姚兴离世时,委以尹昭为託孤重臣,尹雅虽为其族人,可却无一战功,姚绍侧重於潼关,他镇宜阳,本就为弃子,沿路地方又不曾传告与他,见我军突至,只得退於蠡。”毛德祖述说道。
    如今关內士族粗略分为两党,一派是以关陇天水为主,如天水赵、天水尹,另一派则是京兆士族,如京兆杜、韦等。
    余下如薛、阎、王等族则是稍次之,但这个“次”,却只限於姚秦。
    这些逐渐偏离秦国庙堂的士族,自姚泓继位后,其族中子弟入仕多有偏向於魏普两国所谓政治嗅觉,莫过於此。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特別是带有窟窿的篮子。
    “关中无將,以尹雅镇宜阳,实在儿戏。”王镇恶嘲道。
    毛德祖笑道:“怎了,非要姚绍亲至,你才能不讥讽一番?”
    “他来,正合我心意。”王镇恶淡然回道。
    在王镇恶眼中,也就只有姚绍能与自己为之一战,其余者,称其关中鼠辈也不为过。
    要从战事的角度观摩,王镇恶换位思考时,深觉秦中无人。
    “当今天下,可有比关內更为险固之地?”
    长江天险与关內诸多的雄关险隘,以及秦、、祁等高山峻岭所佑,能让他们如此顺遂攻至宜阳,称呼为鼠辈,不算是辱骂,而是相对中肯的评价。
    “我若是姚绍,得知晋军进发至宜阳,定然举全军出函谷,直取洛阳。”
    毛德祖一听,光是稍加思索,脸上喜色渐渐消散,转而代之的,则是一丝忧虑。
    “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好。”
    要是真让王镇恶一语成,檀道济与沈林子能与其相抗,但他们二人,必须分兵回援。
    王镇恶见毛德祖面露忧色,哼笑了一声。
    “或许他心中早有此意图,可奈何姚泓那几位兄弟饥渴,他领军出函谷,长安便要大乱。”
    王镇恶顿了下,缓声道:
    “人不如意之事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