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眾望

    第132章 眾望
    屋內。
    刘义符得知赵玄醒来后,当即从坞外赶回,
    “吱呀”一声,门轻轻合上。
    赛鉴神情焦急,他见刘义符赶来,顿然露出喜色。
    “世子吶!您快与將军说说!”赛鉴上前苦诉道。
    无论如何,他就是劝不住赵玄,后者连地都下不了,却一心要逞强。
    刘义符见状,神情淡然,他让赛鉴搬来胡椅,双手扶膝坐了下去。
    赵玄本在假寐,听得刘义符前来,也缓缓睁开了眼。
    赵玄靠枕看向刘义符:“恩人可是豫章公之世子?”
    刘义符额首以应,说道:
    “赵將军还是以世子相称,莫要唤我恩人。”
    “嗯。”
    赵玄也不执,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赛鉴上前將他再扶正些,
    阵痛过后,赵玄缓了一下,说道:“世子救命之恩,今生难以相报,但我一条贱命,乃是世子所给予,如今,我求其他,唯求一死。”
    刘义符听此,笑了笑,说道:“赵將军既知此为愚忠,为何一心求死?”
    对於赵玄的態度,刘义符知他迈不过去那条坎,在其眼中,忠与义相差无几。
    他得自己大恩,不敢擅自而死,还要在言语中乞求,足以见得其脾性。
    赵玄似乎是觉得惭愧,他俯首沉默了一会,方才正色说道:“吾蒙受三皇重恩,若背主以求富贵,待到九泉之下,无面自再见先帝吶!”
    情到深处,赵玄胸腔起伏不断,他也因此咳嗽了起来,
    赛鉴想开口劝解,但他嘴笨,赵玄不会听,因此只得收力轻抚其胸口。
    “將军之心结,我可以从大义二字解之。”
    赵玄听之,无奈地袁嘆了一声。
    “若我不相救,將军已然归於九泉之下,换句话说,您的那一条命,早已献於姚氏,何来无面目之一说?”
    话音落下,赵玄愣了愣,隨即解释道。
    “自幼起,家中长辈便时常述著忠君之说,因此,常常吵闹的不可开交。”
    “叔父认为,天下无信无无忠义之人何其之多,我辈为赵氏子弟,自汉建国以来,都曾未有叛国之举。”
    赵氏数十代人,有默默无为之人,有中庸之辈,有杰出之才,但叛国奸侯之小人,从未有之。
    当今赵氏,有仕魏、仕秦,也多担任重职,如司隶校尉、西园校尉等掌京师之权职。
    无功无绩,却能被委以重任,可见各国君主对赵氏之倚重。
    尤其是在乱世之中,皇宫贵族朝不保夕之时。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相比於其他士族看重的权柄,赵氏最看重的,便是名誉。
    一家之风,岂不盖於那江南诸族?
    “將军重情义,不愿对秦人刀兵相向,我不强求,但我想问一问將军您,可还记得您之祖辈,
    麒麟阁之功臣,汉家柱石之壮侯?”
    语毕,赵玄又是一愣,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两只浮於被褥之上的手臂微微颤抖。
    赛鉴来回扫视两人,一双眼珠瞪得极大。
    相比於两人的心领神会,赛鉴则是一头雾水,他述说近半月之久,也未曾见过赵玄因言语而大为所动。
    天水赵经仕两秦,族中也曾有担任尚书令、右僕射之职,自前汉延续至今,其族中杰人可谓是文武双全。
    刘义符令人打探赵氏后,得知其在朝中影响力,笼络赵玄,则成了自己当前首要。
    顷刻后,刘义符知晓事已成十之七八,他故意留於片刻思量之时间,旋即说道。
    “壮侯驱胡於汉之外,他老人家屯田成边,北抗匈奴,西平氏、羌,立安邦之功业,入像麒麟阁—”刘义符顿了顿,“將军蒙受三皇之恩,又可曾入麒麟阁一观?”
    言至於此,刘义符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
    “九泉之下有二羌主在,可將军是否想过,您乃是汉人?天下万万百姓不知汉,难道將军也不曾知也?!”
    面对刘义符的接连质问,赵玄面色因羞愧而红,他大口喘著气,沉默而不敢言。
    “將军只见得羌主,却不见得壮侯古稀之年,为固守边疆百姓而请缨平羌,我不求將军能復祖辈之基业,我只想让將军想一想,壮侯与您的其他祖辈在九泉之下,见您为羌胡效死二世,该会如何感想?”
    赵玄低下头,他看著被褥之上的条纹,全身如同僵住了一般。
    他闭上眼,回忆看当初踏入麒麟阁时一幕。
    难道自己所坚守之愚忠,当真背祖不成?
    听著,赛鉴也明白了大半,他嘴角颤动,未作声而连连点头。
    往日他劝赵玄时,只会辱骂姚禹等人奸恶,姚呆傻,为愤所劝,而眼前这位被誉为麒麟子的少年郎。
    一开口便是数百年前之耀功绩,一开口便是祖辈之心念。
    而他被旁人唤作麒麟子,又以麒麟阁为例,赵玄纵使想要反驳,但他却找不到任何间隙。
    也不怪他赛鉴劝不动,这人与人之间,相距何止於为牲畜哉?
    刘义符重新坐下,他轻嘆一声道:“关中之民,多为汉,夏、符、凉三国皆可欺也。”
    “甚至於是向我晋称臣之杨盛尚可欺!”刘义符愤慨道,“將军见那些死於战中之秦卒,死於欺凌中之秦民,有多少乃是羌人?”
    “姚泓是为仁主,可一朝天子,仅以施恩仁义治下,那將置国之子民何如?!”
    “若將军觉得我有所夸大,大可以下扬州荆囊,亦或是蜀中之汉中成都一观,看看我晋之子民,与秦之子民相差几何。”
    刘义符见赵玄极为触动,却无言出声,又道。
    “汉室不復,可汉人尚在,我与父亲皆姓刘,乃高祖之裔,我军此来夺关中,將军认为是家父为功名所致,但將军心知肚明,豫州之秦民见我军亲至,无不望风而降,就连那诬陷於您的姚禹三人,也皆是早已有归降之意。”
    “归降而来的秦人,为的可是汉?为的可是晋?为的可是我刘义符之刘?”
    “秦二世而亡,足以证明这天下並非以君王与权贵所主宰,歷朝歷代之变迁,皆是为民生所致。”
    “我今日前来,也不求將军做叛国之將,秦国亡之兆毕现,魏不可救,但—“
    “天下分裂已久,家父时常教导於我,男儿之不世功业,当以平天下为已任,这天下不是一家之天下,不是一族之天下,乃是万万人之天下!”
    语毕,刘义符心情澎湃地转过身去。
    “得天下者,当得眾望!”
    “壮侯之郁,帝以麒麟阁,赵之先祖充国,勉之,壮侯默然。帝復以两国苍生之安危为论,言秦民屡遭欺凌,实乃肉食者之过,非仁义所能掩也,壮侯闻之,甚愧。帝引高祖之训以劝,
    日:『大丈夫当以平天下为已任,天下者,非一家之业,亦非一族之私,实乃万民之共!』时宋师所至,途之民卒,皆望风而靡,帝慨曰:『得眾望者,当得天下!!』”
    《宋书·卷二·
    文帝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