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寧静

    豫章公府,院中。
    刘义符正听到一半,突兀问向了顏延之。
    “老师可有听得什么消息?”
    “世子所言何事?”
    “老师怎还…自然是秦国的消息。”
    按照自己的记忆,此时的秦国,內外都乱成了一锅粥,可处於当下的时代,各国道路堵塞,消息从关中传到建康,少则要半月的时光。
    刘义符焦躁不安,就是惧怕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影响了原本的变化。
    北征的事已大概定下,一向繁闹的建康城內少了些许生机,多了几分沉寂。
    晋军大部分家眷都留在南方,何时出征,只是一道詔命的事。
    打仗哪有不死人,不少士卒在这几日都相继回家,打算趁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多陪家中的亲人。
    “若是有前线战报,主公定会立刻召我等赴殿议事,世子是从何处打听的风声?”顏延之皱眉问道。
    谣言一旦传播开来,不管是好是坏,都十分的棘手。
    “没有什么风声,学生只是猜测。”刘义符笑著解释道。
    若是少了杨盛和赫连勃勃的助攻,晋军攻占关中,付出的伤亡便要大得多。
    更何况,还要面对那占据整个北方的魏国。
    刘义符光是想著,肩上便感到阵阵压力袭来,他与那些士卒並无不同,离开了“温柔乡”,心境便会感受到变化。
    看著顏延之依然淡然自若的喝著酒,刘义符就会心安不少,仿佛时间还未有变化,此时的他,依然处於那个春天。
    “老师,这地窖中冰镇的酒,味道如何?”
    “怎了?世子也想尝一口?”
    顏延之见刘义符不说话,当即將酒壶递过。
    “咕咕~”刘义符畅饮了一大口,又將酒壶递还於顏延之。
    过了会,刘义符突兀说道。
    “老师……我隨父亲北征时,刘公…………”
    刘义符最大的不安,便是来自於刘穆之的身体,一旦刘穆之因病而倒,那刘裕大概率还是领兵回建康。
    刘裕不会赌,他戎马大半生,哪怕攻不下关中,也能在建康僭位称帝。
    关中得失与帝位相比,孰轻孰重,人人都会选择后者。
    顏延之看出了刘义符心中的忐忑,缓声说道:“世子若总是担心,不妨隨我去看望刘公。”
    刘义符抬首望向空中,天色已然黯淡下来。
    “学生以往觉得『道』乃是怪力乱神之说,可……可学生仔细一想,修道,还是有好处的。”
    顏延之瞥了他一眼,收拾著包袱,站起了身。
    “老师怎走的…………”
    刘义符见顏延之二话不说的往院外走去,赶忙追上前问道。
    “若是再晚些,刘公府上的饭菜怕是凉了。”
    说完,顏延之步伐依旧的继续往府外走去。
    “老师等等,学生想要带三弟一同去。”刘义符苦笑道。
    顏延之的停在府门处,刘义符见状,快步的往南院跑去。
    “世子,三郎,马上便要用晚餐……”
    “我与三弟出去用餐,替我与娘亲说一声。”
    “是。”
    语毕,刘义符便拉著不知所以的刘义隆上了车。
    刚一上车,刘义隆见到了顏延之,微微睁大了眼,恭声道:“顏公。”
    顏延之頷首以应:“三郎確该多往刘公那走动走动。”
    “顏公说的是。”
    当初张氏当著刘义隆的面让刘裕將顏延之任为刘义符的老师。
    刘义隆要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顏延之的声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刘义隆好文,他面对其顏延之要比刘义符还要敬佩的多。
    在刘义符的催促下,马车要比以往的快的多。
    半刻钟不到,车乘便在刘府前停了下来。
    “世子来了。”
    府门外的管事已经见怪不怪,他笑著上前说道。
    “世子赶得巧,郎主方才回府……”
    管事说著,还一同向顏延之、刘义隆两人行了一礼。
    听此,刘义符嘴角微微上扬,他听对方话中之意,自己这是“刚好”赶上饭点。
    他偏首看向顏延之,刘义符本以为顏延之只是为了催促自己才说的那句话,谁曾想…………
    刘义符见顏延之面色如常,也不免暗自心中感嘆。
    刘义符想了想,倒也觉得十分合理。
    刘穆之与刘义隆一般好读书,对辞赋文章也多有涉猎。
    刘穆之宴请宾客的习惯也有了多年,他为幕首,顏延之为幕僚,两人有所建交,实在正常不过。
    对於刘穆之喜欢用大桌吃饭,刘义符以为,除了其性情豪迈之外,也是因为岁月蹉跎。
    年纪愈大,愈发的喜欢热闹,是人之常情。
    若是刘穆之生在春秋,也许会与那五君子多有相似之处。
    不过,宾客与门客还是大为不同,前者是私交,后者则是卖身。
    三人隨著管事来到了正堂。
    堂內,刘穆之坐於首位,与两名刘义符认不得的宾客笑谈。
    “郎主,世子,三郎与顏君来了。”
    刘穆之正侃侃而谈著,他听得三人前来,笑道:“快入座!”
    堂內人声嘈杂,刘义符看著桌上已然不同的各色菜餚,本该食指大动的他,却了无兴趣,时不时的望向桌前的刘穆之。
    在观望刘穆之的气色时,他也扭头看向身旁的两人。
    顏延之不知是何时拿来的鸡首壶,饭菜未动,小腹却已鼓起。
    刘义符此时才明白,顏延之哪是来蹭饭的,这不是妥妥是那烂醉在路边的酒徒吗?
    “老师,饮酒伤身,您还是吃些菜……”
    刘义符见顏延之全然无反应,遂轻嘆一声,转头看向了刘义隆。
    自己这位三弟从未与如此多人一同用餐,见此场面,行为难免拘束了些。
    “多吃些。”
    “嗯。”
    晚餐过后,宾客一一与刘穆之告別。
    堂內遂即又空旷了起来,除去閒散的几位僕从侍女,便只剩下刘义符三人。
    隱约间,刘义符觉得,这刘府便是一处酒楼,宴席过后,便人走楼空。
    “世子今日来,可是有要事相嘱?”刘穆之打趣道。
    不知不觉中,刘义符与刘穆之的关係,便如忘年交。
    刘穆之的年纪,足以够担任刘义符的祖父,可两人见面谈话时,却又同好友般说话无所顾忌。
    “义…我哪敢,只不过是有些馋想您府上的饭菜了。”
    “世子若是吃的惯,不妨每日来……”
    “我哪有如此多的空閒,您若是不介意,可否让三弟他代我。”
    说著,刘义符轻轻用肩推了一下身旁的刘义隆,后者当即屈身作揖道:“刘公。”
    刘穆之从见到刘义隆时,便知晓刘义符的意思,他笑了笑,道。
    “三郎若是能起早,明日巳时隨我一同入宫,如何?”
    刘穆之虽任尚书右僕射,但官职只是虚名。
    宫中尚书台、中书省、门下省大多事务都是由其掌管。
    刚才宴请的宾客中,就有不少身居要职的官员前来赴宴。
    刘义符见刘义隆尚未反应过来,便替其应下。
    “三弟往日辰时就起了……”
    刘义隆见状,也是连忙应道。
    “我听刘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