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志向

    府门左侧,那眼神清澈的年轻武士,胸腔竟升起阵阵暖意,当即將身躯挺得笔直起来。
    在那年轻武士身旁,队主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眼睛像似进了风沙般眨了眨。
    刘义符说完,也算是变相的出了口气,平復了些许。
    而蒯恩那张不喜言笑的粗糙面庞大为动容,唇齿尽皆相颤,他不擅言语,心有所激,却不会表达。
    过了会,刘义符便想起今日之事,遂打算上车。
    蒯恩见状,缓了缓,走到了车乘后方,与那些隨行的武士站在一列。
    “將军这是?”刘义符诧异问道。
    “鄙人受主公之命,前来护卫世子左右…………”
    蒯恩话到一半,刘义符就打断了他。
    刘义符当即拉过他的臂膀,一齐上了车。
    “將军乃是为国有功之臣,即使您谦逊,也不该如此…………”刘义符缓缓说道。
    让一位战功赫赫的男爵步行侍卫,实在是不成体统。
    若是车上坐的是刘裕也就罢了,他刘义符实在是不敢当,也不配。
    蒯恩知晓此举是过于谦逊而乱了礼法,遂点了点头,说道:“世子说的是。”
    他未再次见到刘义符时,周遭的同僚都说世子已经不是原来的世子,蒯恩当时还不明所以,如今,他不仅明白了,还大受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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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符对这些平民出身的谋士將领,都是带著滤镜的,比起士族寒门,那些从一无所有起家的,才是他最想要拉拢的对象。
    子承父业算什么?富二代,官二代又算什么?
    部分人依仗著父辈祖辈的基业凌驾於眾人之上,还將其视作是自己的天分,殊不知有多么的可笑。
    当然,士族也不是凭空而生的,若是家中能有王猛、谢安这等扶天倾地人物,功惠及子孙,那倒也不算什么。
    刘义符所厌恶,偏偏是那些靠著一时大风漂浮上天,却未有自知之明者。
    不知何时,刘义符已將父亲当作一把尺,一把衡量將领是否勇猛的尺。
    哪怕他不认得那些將领的名讳,只要暗自將其与父亲稍稍比较一番,就能知道是马还是骡子。
    马车出了城后,便有些顛簸,城外不比城內,纵使路途已算平稳,可受时代所限,晃动是难免的,他也早已习惯了。
    习惯归习惯,可总是有一团柔软从肩处传来,任是谁都难以心安,他为了缓解燥热,遂向蒯恩问起了往事。
    “將军是哪里人?”刘义符笑问道。
    “兰陵承县人。”
    自晋创立后,兰陵便有分別,蒯恩是南人生於兰陵郡,而不是兰陵县。
    刘义符当初也险些搞了混,出现这种地名重叠的现象,还是因为天下分裂,各国有各国的想法。
    刘义符兴致勃勃的问道:“將军当初,是因为什么才追隨父亲?”
    见刘义符问此,蒯恩恍惚了一下,似是想起了趣事一般,笑应道。
    “主公当年討伐孙恩时,世子还未出生。当时,鄙人还在地里干著农活,县里的吏卒们到鄙人家里来,说是要徵召杂役,鄙人不愿去,可奈何…………”
    蒯恩苦笑一声,將此掠过,那时的他要是能吃得饱饭,过安稳日子,他也不会毅然的投入军戎中。
    “將军如此体格,吏卒不征將军去,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普通人家,能有此身材的,都是天赋异稟,那些吏卒见到蒯恩,想要征他去,也符合情理。
    “杂役不同於兵士,那时车驴不够用了,鄙人干的都是牲畜的活,背上要载著马芻,隨著大军同行。”
    说著,蒯恩一时尽兴,语气稍微激动起来,道:“鄙人力大,便要背著他人数倍之多的马芻,看著那些持著刀盾,拉弓射箭的士卒时,我便有些气不过,就將马芻丟在地上……”
    “大丈夫应该开挽三石弓上阵杀敌,怎么能仅仅当一个背著草料的杂役呢?”蒯恩又笑道:“主公听闻仆之所言,便赐予仆长刀甲冑…………”
    刘义符半屈著身,向蒯恩作了一揖,讚赏道:“將军勇武过人,又怀有大志,义符钦佩。”
    很多时候,恰恰是缺那临门一脚的血气,要是蒯恩甘心当一背负草料的杂役,说不出那句话来,刘裕也未必能从那数不清的无名小卒中提拔他。
    说著,车马渐临於江边,十数艘大小战船沿著岸,江水来回的冲刷船身,要不是那数捆粗长的麻绳將其牢牢系在水桶粗地木柱之上,怕是要隨波逐流,飘向远方。
    四月空閒的时候,刘义符卡著北府军操练的时间,几番去石头城校场上磨练。
    他练的是军阵,是毅力,是枪槊刀剑,是弓弩。
    他忘了晋军冠绝当世的水师,王水之师。
    扬长避短,以弱胜强这些道理,伟人曾一语道出其本质。
    强弱强弱,就是过於概念化。
    整体弱,局部强,便以局部强攻敌方局部弱,以此来打开局面,创造胜机。
    魏国鲜卑以铁骑驰骋北方,为局部强,可当其遭遇了晋军的水师,却又成了局部弱。
    战马无论多么的高大健硕,骑士无论多么的驍勇善战,对上水师,皆毫无用处。
    马匹下不了水,北人大半生在草原平地上生活,不擅水性,要想与晋军水师相抗,就如同拳头打在了之上。
    除去巴蜀之地,江淮之地守將都在打造船只,不管是投於战中的高大楼船,还是以供漕运的粮船,从正月起,就未曾停下过。
    昨日刘裕回府后,刘义符便与他说,想要亲自上战船感受一番,刘裕想都未想,便应下了。
    江边除去这用於战中的大小军舰,江面之上,还有一列连成一排,负责运输粮草军械的漕运大船。
    这些大船,设计时就是为了运输补给,船身虽大,比起有两三层高的楼船,供於士卒结阵与射箭的孔位就少了不少。
    为了能够每趟运的多,时常都是將几艘船用铁索连在一起,这样一来稳当的多,不会因为风向的改变而过於延误行程,导致囤积在船舱中的粟米受潮。
    刘义符与两人下了车,他望著眼前广阔无垠的江水,走向了岸边。
    蒯恩与十数名武士纷纷靠上前来,生怕刘义符出了不测。
    近百名的杂役,在上下船搬运著一袋袋粮食时,还带有好奇之色的侧目看了过来。
    一眼望不到边的江水如波涛汹涌般一遍又一遍冲刷著岸下礁石,微腥味隨著风拂过面庞,刘义符望著长江,脑中浮现了永遇乐,可他却將其一扫而过,思忖了片刻,顿时感慨道。
    “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