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带著亲友逝去、抱负未尽的遗憾匆匆离去

    “可我们就这样走了,大人醒来会失望的吧?”
    白露知道苏砚冬的抱负,此次也是因为百姓和天下才回到朝堂。
    她心疼地擦了擦苏砚冬洁白的脸颊,只感觉消瘦了的大人更让人心酸。
    杨梅更清醒一些,她知道苏砚冬的布置,甚至也知道苏砚冬为了恢復科举做出来多大的努力。
    这一朝身子垮了,许多小鬼都找上来。
    “比没命好,”杨梅给苏砚冬换了一身舒適而不起眼的衣服,“有大人在,无论如何都可以东山再起的。”
    她有预感,苏大人还是会回到这座京都,且健健康康的。
    看了一眼苏砚冬的手,轻轻按揉著,大人已经昏迷了三个月 ,身体机能每日都要人为恢復。
    忽然,她好像听到了苏砚冬张著嘴巴想要说什么,只是因为嗓子太久没有发声而失声。
    苏砚冬眼角滑落泪水,杨梅急切地凑近想听到大人的交代,用温水微微润喉之后,她听到了那两个字。
    “別去!”
    別去啊,你会死在那里!
    她梦到自己睡在江南那间小院里,只是梦里没有於万三。
    ““这是会长为大人准备许久的院子。”云川说著,他从那次凌迟之后就被接到江南了。
    可於万三真正想接的人,却一直被迫留在京都。
    苏砚冬带著满身的伤痛回到江南的时候,看到的並不是於万三,连白夜都没有。
    白露第二天红著眼说,“会长在大人第一次入狱的时候就准备了这间院子,只是大人脱不开身。”
    苏砚冬永远有那么多重要的人,有很多重要的事,以至於將身边的人都排在最后。
    “我这次不会走了……”
    梦里的自己一边咳嗽一边说著,虚弱到连苏砚冬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於万三……他什么时候能来见我?”
    她能够脱身,於万三立大功,还因为自己被景和帝胁迫,匯通天下的实际掌权人已经变更了。
    “会长他有重要的事,很快就回来啦!”云川语气轻快,旁边的杨梅还在说,“大人,白大夫在外面候著。”
    可於万三是个骗子。
    梦里的苏砚冬最后望了一眼这个世界,身边有著白露、白玉兰、白棋还有杨梅等人,连袁氏也在。
    唯独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你们会长大人……咳咳……是不是太忙了?”
    生命的最后,苏砚冬都有心思开这个玩笑,周围的人连强顏欢笑都笑不出来。
    要怎么释然呢?苏大人在江南只过了半年舒坦日子,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白露的嘴唇都要咬破了,她颤抖著声音说,“会长大人去京都接受皇商册封了,大人……这里有於大人的信件……要我拿给您看吗?”
    苏砚冬的手在虚空中摸著线,像是婴儿在摸自己的脐带一样,白玉兰的一滴眼泪滴在地上,寂静无声。
    “好……皇……商……皇商……让他……好好保重……”曾经救下来的给自己还价的少年,如今成了家喻户晓的端著铁饭碗的皇商,除了商业帝王之外,於万三成了他的生父於家最渴望成的人,也算是实现了抱负。
    苏砚冬带著微笑走了,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白露忍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眼泪如同小溪一样流出来,“大人,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骗大人?会长明明就……”云川极忠,不想要苏砚冬在死前都被矇骗,刚刚如果不是白棋捂嘴,云川早就说出来了。
    大人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云川是苏砚冬的贴身小廝,从前苏砚冬就与他说过,“千万不要打著为我好的名义,隱瞒我任何事!”
    此时的云川也將这句话大声讲出来了,苏砚冬的尸体都没凉透,眾人都埋著头不说话。
    “不这样说……”白棋从来都是只將感情放在理智之下的,此时破了戒,“难道要说,会长在南疆杳无音讯吗?”
    他的眼睛泛红,即便是在白夜死后扛起无数担子的白棋,也还是哽咽了。
    “我们都想让大人毫无牵掛地走!”
    不要再留在大虞了!
    不要奉献满身却满身伤痕!
    不要一清二白却沾满污泥!
    不要赤子之心对愚昧迂腐!
    “大人曾经给我们描述过一个世界,是我们拼尽全力,到现在也没办法实现的世界。”白玉兰当初流著鼻涕,在慈安院听过苏砚冬讲故事。
    “那里的人,不用生来就定好做什么,”白玉兰回想起那时候浑身都散发著光芒的苏砚冬,声音更加轻柔,“想读书,哪怕家里穷,也有官府办的『免费学堂』,不限男女!”
    “想科举做官,不再因为门第限制连资格都没有,不会凭门第高低依次做官,只要努力,女子也可以为官!”
    “女子不用一辈子困在院子里,不是只能学做饭、绣还有等著嫁人,想出门就出门,没人说閒话!”
    白露听著听著,连眼泪都忘记擦了,流著鼻涕问,“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世界吗?”
    应该是苏大人编出来骗小孩的吧?可眼里还是透露出憧憬。
    “肯定有的!”
    白玉兰將苏砚冬放在外面的手轻轻置於小腹,看著她如同睡著的容顏,眼眶微红著说道。
    “大人说不定已经去了那个世界了呢。”
    没有这么多尔虞我诈,也没有背信弃义,那个世界的人对大人很好。
    “大人刚刚正在摸脐带,应该是在迎接新生,老太太,您不用担心大人了。”
    袁氏在旁边眼泪早就流干了,这么多年的相处,终究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乾燥的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就好……那就好……”摸了摸苏砚冬细白的手腕,“这孩子,总是这么瘦,要真有那户人家在的话,定要让她多吃点。”
    “不要饿著我的囡囡了。”
    画面外的苏砚冬就像是在看自己人生的悲剧一样,那个世界的自己没有伙伴、没有反转、没有天幕。
    只是带著亲友逝去、抱负未尽的遗憾匆匆离去,留下一堆泪人。
    可这梦境似乎並不完全,突然碎裂开来,苏砚冬只感觉一阵摇晃,画面一转居然到了医院!
    自己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