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进,万死而不辞!

    苏砚冬带著白夜走向私塾內。
    这里虽然破旧不堪,却收拾的很乾净。
    她每天都能听到一农妇在所有人走之后默默打扫私塾的声音,而私下里,那农妇和黄进说。
    “黄先生,多亏你了!”
    “还不快谢谢黄先生给了你这个读书的机会?”
    一声音稚嫩的小孩,声音带著沉稳无比感激,“谢谢黄先生!”
    黄进的性格,苏砚冬大致了解清楚,因此到现在这个场景,苏砚冬几乎断定了这个一脚踹飞学堂幼子的男人不是个好人。
    “啊啊啊,居然敢伤了我!”
    “快把这贱民抓起来!大刑伺候!”
    张奕扬的声音非常惨烈,带著被贱民伤了的痛楚,可他抬眼望去,看到的居然是一女子。
    全身都罩著银白色的袍子,倒是让人看不清面容。
    待到將四周孩童都跑光了,苏砚冬才拉下面罩似笑非笑的说。
    “你不如看看,我是谁?”
    这女子眉峰微挑,浅黛极淡带著冷意,眼尾微挑,瞳仁有著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睫纤长垂落时有著稀碎阴影,唇上薄红如同雪中寒梅,艷得清冽。
    此时带著一黑衣护卫,缓慢的走出来,一身素裙衬得身姿纤穠合度,浑身无任何装饰却让人胆寒。
    张奕扬原本沉浸在苏砚冬的美貌里,看清之后眼睛瞪大,居然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手上的伤口也沾染了灰尘。
    “苏砚冬!是苏砚冬!”
    在这京都里,谁不认识苏砚冬?
    即便现在苏砚冬是女装,也还是让人心惊。
    可这般想著,张奕扬难免又蹦噠起来,指著苏砚冬的鼻子大声嘲笑,“哈哈哈,你居然真的是个女人!”
    “苏砚冬就是个女子!”
    女子有何可怕的?他糟蹋过的女子还少吗?
    就算是他家里的,现在的世家谢家的嫡次女,不还是被自己给拿下了?甚至还赔了九十八台嫁妆。
    “你居然敢出现在这里!”
    谢家和苏党可是死对头,他从前就听说过,如今被罢黜的苏砚冬不过是一条母狗而已,人人喊打。
    “把她给我拿下来!”那根手指就那样直愣愣地指著苏砚冬,极不礼貌。
    “唰”地一声,一根圆柱物体掉在地上,白夜用帕子擦了擦匕首才收回去。
    “啊啊啊啊!”
    “没人教过你,不要拿手乱指人吗?”
    从前为首辅官员的时候,苏砚冬就算是被如此指责,最多也就是私下里打一顿或者穿小鞋,哪里能够现在这般行事?
    可这男子將那无辜幼童踹飞了,明显是个恶徒,若是继续优柔寡断,难免酿成坏果。
    於是也就默认了白夜的出手。
    苏砚冬没在乎正在叫囂的张奕扬,转头看向了那被黄进拥在怀里的幼童。
    “別动!”
    声音轻却极有威严,苏砚冬將那幼童的骨头一寸寸摸过去,鬆了口气,“还好没伤到骨头。”
    “送到慈安院去,看看有没有伤到內臟。”
    苏砚冬才不会和这恶徒多加废话,白白错过了幼童的抢救时间,此时一个手势,慈安院的武装队都出来了。
    他们早就埋伏在四周,一直守护著苏砚冬的安全。
    “白泽大队报到!”
    “已抓获敌人十六人,首恶已缚!”
    张奕扬被抓起来是小事,如何处置是大事。
    苏砚冬曾经抓捕过欺压平民的紈絝子弟,那人比张奕扬更加张扬些,身份也更加显贵,是京都三等世家吴家的嫡幼子。
    可就在把那吴继业抓起来之后,他全家都出来对抗自己了,铺天盖地的弹劾。
    在把吴继业的亲爹也抓起来之后,吴继业的爷爷来了。
    在让爷孙三代团聚之后,吴家外家曹家也来了,曹家是二等世家,此时却因为姻亲来护著吴家。
    在解决了曹家之后,曹家沾亲带故的徐家也来了,总之就像是拔萝卜带泥一样,怎么杀也杀不乾净。
    这张家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如此,此时自己不过是白身,很多东西不好放在明面上处理。
    可是不好处理,不代表不能处理。
    若是眼睁睁看著这幼童死去,而黄进被抓去折磨,才是让苏砚冬一辈子都不好忘记的事情。
    “你……你是苏相吗?”
    这教书先生从兜里掏出来了那册《生民镜》,因为受到其中內容的感染和共鸣,黄进一直贴身带著。
    这册报纸了他们家三天的开销,黄进这几日连连诵读,几乎要將每一个字都背下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若真的能像《生民镜》中所说,將世家子弟的名额挪一部分到寒门弟子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有能力的读书人能够报效国家得到抱负。
    “我不是了。”
    苏砚冬此时很想装逼的说一句,“我不是朝堂的苏相了,可我是百姓的苏砚冬。”
    可她只是撇头看了一眼黄进,这教书先生眼睛里面的內容,是她旧居朝堂上所见不到的。
    这里面没有派系、权斗与制衡的算计,只有传道、授业与解惑的踏实,像是田埂里面扎根的稻禾一样朴素,却带著向上的生机。
    原来脱离了那方金碧辉煌的牢笼,真的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从前她身居高位掌握权柄,看著奏章里面的利弊还有版图的兴衰,却忘了盛世的根基是由无数这样的眼睛撑起来的。
    “要不要和我一起干?”她轻笑著拋出了橄欖枝。
    苏砚冬知道现在朝堂的状况,这样心有仁义的人,进入朝堂就是找死。
    如同她师兄李玉温一般……
    若师兄真的如同黄进一样,在乡间教书或是研究功课,结局也比那般悽惨要好吧?
    苏砚冬摇了摇头,师兄习得一身学问,若是真的只在乡间当一教书郎,定然也不会开心的。
    师兄李玉温的学问不是为了个人温饱,也不是仅仅为了几个人,而是为了经世致用,报效国家。
    教书仅能发挥传道功能,若是如同黄进一般,定然又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境地,这是让师兄比肉体死亡更让他难以接受的精神困境。
    苏砚冬思索著,竟不知道是“志向未竟的壮烈悲剧”好,还是“志向堙灭的平庸悲剧”好,只是最终摇了摇头,这是师兄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够替他。
    “进,万死而不辞!”